除了李老爷子,其余老师还在拖课留堂。
二楼课间声浪快卷到三楼,潮起潮落,教职员办公室意外安静。
两堂课中间就塞进十分钟休息时间,随意占用几分钟,留给高三学生喘息的机会一下缩大半,紧凑劳顿,倦感加倍。
男孩将头探进去,像只兔子,李老爷子正半躺在椅子。
他的椅子是皮质半躺椅,和小年轻用的硬椅区别很大。
据李老爷子日常表现,估摸是老腰有点问题。
人老了就这样,小毛病会无限放大,成为衰老的预警。
“林可同学,来了?”
“嗯,来了,李老师。”
男孩快速摸进办公室,里面的人造冷气很足,皮肤不小心抖个激灵。
轻拢合门,闭上出口。
原本安静吸音的办公室彻底清空声音,静得只听见空调制造冷气的工作音。
类似夜傍山村野兽的呼吸,稳重冰沉,不激烈,虎视眈眈。
“来坐。”
“老师不是要批评你,放轻松点儿!”李老爷子脾气不差,就是有时严了点。
据说在刚来时,能吓退不少学生惰性,严师威望不怒自现。
“好的,李老师。”
林可十分识趣,就是放不开手脚。角落找张小板凳,搬来坐在李老爷子面前。
他微微屈腰,放低姿态,像一只折了翅的鸟雀。不大的教职员办公室出奇静。
男人不说话,保持半顷沉默。
呼呼呼地冷气吹出,强行凉了吞天沃日,待空气塞满冰冷才开口,“林可同学,我观察你一月了。”
男人随手拿了份一星期前的突击测验单,眼珠子上下溜,中间偏上位置找到他的名字。
“你平日表现一般,规定任务偶尔没按时完成。”李老爷子扫他一眼,意义不明,“考试成绩中规中矩,至于昨天...”
“为什么要那样做?”
“考出你的真实成绩,难道对你来说是一种麻烦吗?”话的指向性浓烈,绑架男孩的同时,也添堵解释。
但男孩向来出乎意料,不走寻常路,“嗯,对我来说是麻烦。”
他的回答快速,语气果决,答案明确,打男人措手不及。
李老爷子没生气,愣了一下,然后故作镇定,放下测验单,眉头挤皱,凹陷皮肉,堆满古怪狐疑。
生平以来,他教过,识过不少天才。
对于男孩这类还是第一次。人最想炫耀的,恰恰是别人没有的。
男孩不同,不爱炫耀,还喜欢藏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哪儿麻烦了?”
“告诉老师你的真实学习水平,这样有助于我们全方位规划你的当下未来。”
李老爷子双手一摊,掌心朝外,试图卸下鸟雀的高度戒备。
“李老师,我不太需要那样的评价。”男孩摇头,大胆的发言没有一丝虚伪做作,是真那样认为,“那样只会增加我的烦恼,没有意义。”
“不需要我们的评价?”
李老爷子加重质疑语气,男孩的否决无疑在鄙夷他的教学人生,“那谁来评价你?”
“教书育人,不就是我们对你的义务么?”
“我的姐姐。”
“姐姐会评价我,引我走向前进的人生路。”男孩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,恍若机械,清音中肯。
“教书育人是您的义务,但姐姐说过...她也可以,来学校只是想让我自由点。”
“自由?”他闷下一声疑问,没有下文,瞅着乖巧懂事的男孩。
男人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家庭教育,才培育出这么桀骜不驯的怪胎。
至少这一刻,他的心里跳出一个想法,“好吧,那我们换个思路。”
得改正,必须扭转。
“你家的情况我略有耳闻,对此老师其实能理解你姐姐为你所做的一切。”
“不过老师认为吧...”
“人啊,还是应该多汲取周围意见,取其精华。比如老师或者同学的...”李老爷子边说边坐端正,直勾地凝视他的眸子。
炯炯有神。
“虽然还没测试过,但你现在肯定班里成绩数一数二独苗,比安舒然都厉害。”
李老爷子指下门,“我刚趴门口也看到有同学来找你问数学题,对吧?”
“嗯。”
“你对这种行为很排斥吗?”
“不是很吧,我只是...”
男孩突然侧眸,不敢正视男人眼睛。男人抓住他的破绽,继续朝着软肋攻击。
“你看,你也不讨厌交朋友。”
“不如这样,先和班级里的同学从朋友做起,然后慢慢信任我们老师。”
李老爷子不愧是教育界骨灰,很快就摸透他的渴求,“你觉得可以吗,林可同学?”
男孩沉默不语,过了好一阵子,居然反问男人,“李老师,如果用比喻...您觉得自己是白糖,还是盐呢?”
“白糖,盐?”
男人沉默片刻,脑海飞速跳跃,想到这些年,为教育兢兢业业奉献,脱口而出,“白糖吧。”
说出口的刹那,李老爷子追悔莫及,他亲眼看到鸟儿即将敞开的心眸彻底浑浊,失去明媚,将他关在墙壁外。
“好吧,我知道了。”
“李老师的建议,我会尽量去听,去做。”
李老爷子听后落下心头石,长吁一口大气,半躺回皮椅。
“那就这样决定,到时候我会跟你们班主任支一声。”
他大手一沉,拍了拍男孩脆薄的肩膀,“时间不短,两个月足够你对谁敞开心扉了,我看安舒然或者浩洋就挺不错。”
他就那样简单离开,没有后文,临走前还被招呼叫来安舒然。
他没问缘由。
李老爷子知道,今天的谈话徒劳无功,一念之间选下错误答案,导致功亏一篑。
第一印象已经毁了大半,男孩想要的不是实诚与试探,失败的原因单纯到过于极端...
仅是选项不符。
他心间被填埋的诱导答案,一定不是白糖...而且咸涩的盐。
他没有犯错,男孩也没有犯错,错在那个将咒术深扎于他心间的蛊人,蛊虫早已荼毒他的思想许久。
一年,两年?
不,或许更久。
他不是喜欢孤独的人,可他的背影写满孤独。
对他来说,人生像钟摆,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来回摆动。
他没想过为什么是无聊与痛苦,只是片面相信施恩者的话语,选择无条件服从。
不能听命于自己者,便只能受命于他人。这样对一个天才是种无形的扼杀。
天才和我们相距仅一步。
同时代者往往不理解这一步是千里,后时代者盲目相信这千里仅一步。
同时代为此扼杀天才,后时代又为此焚香。
循环往复,天才与凡人的距离越来越远。
彼此不予理解,男孩或不是天生之才,可他口中的“姐姐”...
李老爷子躺下头,掐下眉,然后长叹一气。
他教学这么多年,第二次露出不自信,轻哼嘲笑自己,“会不会有点...太不自量力?”
男人的记忆快速逃离彼时,男孩的遭遇让他不免想到三年前教过的一个女孩,也与他一样聪明,也不听人言,傲慢不从。
记忆里,那个女孩似乎也姓林来着...“砰,砰,砰。”突然,敲门声打断他的的清忆,“进来吧,安舒然。”
女孩推开门,言辞谨慎有度,“李老师,林可说您找我?”
李老爷子振作精神,露出与四十岁油腻不相符精气神,富态饱满。
他等待女孩完全走进办公室,“安舒然,你说得很正确。”
“林可这孩子确实是个天才,更是一个十分自闭内向的人。”
李老爷子和眼前女孩简明扼要,拍拍旁边的成绩单,“要不是听你的...布置高难度作业,我估计还真被他的假成绩蒙在鼓里!”
“我知道,一直知道。”
“李老师,我以前见过林可。当初的他...其实是一个十分开朗的男孩,所以我不希望他被埋没,他有实力,也能帮助更多人。”
女孩着实有一套,即使睁着眼说瞎话,也能动容表情,神眸奕奕,看不出一丝娇弱造作的假象。
她好像真的在以前和男孩有过一段美好友谊,只是物是人非
“如果是他的话,肯定慢慢就会...”女孩的话动容人心。
李老爷子叫停她的祈求,“我已经和他谈过,你找个时间和浩洋说说。”
“我看你俩和他走挺近,或许这孩子一直渴望友情,只是没多功夫表现。一天到晚睡觉,不是好的缓兵之计。”
“好!”
“我会说的!”
很快,女孩退出去,站在走廊,周围的声音嘈杂,下了课的课间人头攒动,她熟视无睹,沉浸漆黑的影森。
你问,森林狩猎的狩者想以弱小姿态接近猎物,难如登天?
不,森林里有的不单是猎手与追杀,猎物与奔命,还有树木...
参天的巨木,幼小的树苗,复杂的连理枝。森林的树木矗立原地,猎物不会对它敞开心扉,更不会报以鉴戒。
她拓开半片森林,摇身一变,化作刚初生的小幼苗,渴求与猎物同生长,然后在其放松时,张开獠牙大嘴,撕碎血肉。
咽下,交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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